我20岁那年最快乐的日子是与一个空姐在西安美院对面的一间小阁楼里鬼混。那间顶层阁楼四壁透风,墙上有美院学生留下的摇滚涂鸦。窗外是一株不知生长多少年的老槐树,爬山虎缠满窗棂。我和空姐相拥睡在两条凳子和木板搭起来的床上,我和她说起未来,她笑着亲我,那么实在的胴体,炙热得像怀里的刀。
三个月后这个空姐嫁给了一个大款,搬进了豪宅。临走前悄悄在我枕头底下放了几百块钱,嘱咐我好好生活。那时我没有工作,瘦骨嶙峋,只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和一颗永不畏惧的心。
现在我是个胖子,已近而立之年,有一个未婚妻,计划在今年结婚。我们的奋斗目标由别墅豪车调整到三房马6,如今已经调整到二手房和吉利,但我们还是什么都买不起。我准备再调调目标,但我未婚妻马上一耳光煽过来。
如前所述,我是个胖子。但我还是有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终年穿一双高帮靴子,走路从不正经,在街上时常吓哭小孩,是一个典型的伪文艺青年。少年时我言辞尖锐,目光逼人,发誓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但现在买房买车成了我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假如我不这样干,当我看到我年轻貌美的未婚妻,我便会觉得无比羞愧。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子里,与星辰和山川为伴,从未想过人生的烦恼。成年后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与不同的姑娘住在不同的出租屋,从未想过要帮她们买房。但我现在决定不再随遇而安——不只是因为我未婚妻会煽我大嘴巴子,还因为我不想也欠她几百块。
如果我的人生没有太大的机缘,我将为了这套房子奋斗30年。前面说到,我是一个胖子,30年后我将是一个老胖子,再过30年,很可能已经成为一个死胖子。这是何等的悲凉。
我说我想回到故乡,流连大地山川,写诗和歌唱。我未婚妻二话没说——你知道的,又给了我一耳光。从此我死了心,老老实实做我的胖子。
我有一个兄弟,情况和我差不多,也许比我还更惨一点。在他买房之前,经常能看到他脸上的手指印,买房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我脸上有没有这个,但哪怕为了预防,我也只好认了。
2023-10-20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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